​​鹤熙明白,自己早就不正常了。在一场普通的恋爱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在执念和等待中愈陷愈深终不可自拔,从没发觉时间痕迹的她一次次在夜里细数秒钟。

天使的爱坚定且忠贞,一生一世一双人,认定了,便离不开了。

深陷爱情中的一些情绪偶尔会让人失控、沉溺,这也是凯莎之所以会设立禁欲期的由来。

————

鹤熙回到梅洛天庭,向凯莎请了一个长假。

凯莎本不想批准,毕竟天基王的一些工作其他的天使难以替代。但看着台下那人苍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孔,她还是批准了。

鹤熙回到了天基王的宫殿,设下了封印,守卫也被遣散。反正凉冰不在梅洛天庭,那呆在哪里不都一样吗?于是她在天基王的宫殿中一呆便是几十年,寸步未出。

春夏秋冬,朝朝暮暮。

直到鹤熙觉得时间又回到了那片虚无。

鹤熙没有进入禁欲的状态,她没有欲望要去禁,除了一些扰乱自己的杂念。

凯莎来过几次,也不过是喝喝茶,聊聊天。凯莎晓得鹤熙心中藏着事,她们是几千年的挚友了,鹤熙不想说她也便当没这回事。

“太空校长发来讯息,说凉冰回来了。”

原本优雅端着茶杯的天基王不由的手一颤,几滴发烫的茶水溅到了她的手背上。鹤熙沉默的放下茶杯,擦干净手上的茶滴。

“鹤熙,你知道吗?从你跟我请假的那天起,你的眼睛就像死了一样,但至少现在你活过来了。”

“是你的错觉吧。”

“太空校长还说,明天凉冰会召开一次演讲,发表她这些年的成果,我坐镇天城要事缠身无法前往……”凯莎看着鹤熙,弯了弯嘴角,“不去看看凉冰吗?”

没由来的一阵心慌。鹤熙总觉得自己多看凉冰一眼、多亲她一回,她就离自己要远一分。在凉冰前往未知的星系研究学说时,她在天基王的宫殿自甘堕落没日没夜的混过几十年,科研技术没长进,说不定连引以为傲剑术都退步了。

除了这幅依旧优雅漂亮的皮囊,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在如今的凉冰面前炫耀的。

最后,鹤熙还是久违的在几十年中第一次离开了天基王宫殿,光明正大的驾驶天基一号前往超神学院。

和几十年前所看到的不同,熙熙囔囔的学生,以及其他星系学者、教授们似乎都从不同的地方赶来,踏上高高的阶梯,前往阶梯上唯一的建筑,能容纳半个学校人数的礼堂。

鹤熙来之前脱去盔甲,一身常服。

太空校长亲自迎接了她,那个蓄着白胡子的长者斯斯文文。太空校长跟她一同上了台阶,他指着那处礼堂赞叹道:“能在这处礼堂上站着演讲的,都是已知文明中最优秀的学者们。小凉冰刚来的时候我便觉得她有一天能站在演讲台上,这才过了一百多年。”

“那孩子一向聪慧。”

被夸赞了恋人,鹤熙心情大好。

“她的学说的起初令人怀疑,但在坤萨的这几十年她却成就了她的学说找到了判定的数据。”

鹤熙的脚步停下了,她脸上的笑容似乎在某一刻僵硬住了,她问太空校长,“太空校长,凉冰成就的学说是……时空基因,对吗?”

太空校长摇了摇头说道:“时空基因那是更早之前的事情了,凉冰早就和卡尔开始实验了。”

“那……”

“凉冰没有跟你们说过吗?关于“终极恐惧”的假设学说。”

惊慌一瞬间遍布了鹤熙全部的感官,她怔怔的望向礼堂的方向。她明白,这场研究不能继续下去,被众星系学者目睹的学说无论她怎么隐瞒都一定会传到凯莎那。

到时候——

“校长,我要带凉冰回去。”

太空校长显得有些惊讶,紧接着摇了摇头拒绝道:“各星系的学者们穿过漫长的光年来到这,每一个都代表了自身文明。凉冰也代表着天使文明,今天演讲的只有她一个,贸然的缺席会让你们天使文明在宇宙中的声望和威信受到难以控制的影响。”

进退都是死路,无处可逃。

天基系统开始运算各种可能性,但运算的结果没有一个是能让鹤熙接受的。

“快进去吧,晚了就没位置了,毕竟现在凉冰很受后辈们欢迎。”

她和太空校长前往不受他人视野困扰的雅座,让鹤熙清楚的看清凉冰如今的模样。属于天启王的铠甲不再紧缚她的肉体,黑色的露背长裙优雅又端庄,眉眼柔和的如一潭静水,知识带给她的从容化作了谈吐间的风度。鹤熙看着凉冰许久,某个瞬间觉得一刻陌生。

凉冰显然没有在众多人群中注意到很鹤熙,肆意狂热且骄傲的向所有学者宣布她学说理论。

“我们如宇宙的尘埃,有更高等的文明如我们注视那些低等文明一般注视着我们。来自更遥远的知识与文明是我们难以触及到的虚空。”

“如果再不采取更高科技的措施,会被碾压直到殆尽。”

“只是因为安逸的秩序就一味蜷缩在主生物文明之中,只是因为害怕未知就止步不前,等新的虚空文明降临就会如同我们操纵那些低等文明一样,进化或毁灭。”

视屏投影上映着繁复的数据,鹤熙看的有些眼花缭乱。台下众文明的学者们不知从何时起沉默了,鹤熙感觉的到,一股莫名的恐慌开始蔓延。

台下的人都知道,此刻台上的学者,天启王凉冰,梅洛天庭的大天使、神圣左翼,如今宇宙公认最强王者神圣凯莎骨血相连的亲妹妹。此刻,她在公然的,接近挑衅的破坏、反驳神圣凯莎传播在各个文明之间的正义秩序。

鹤熙觉得无法呼吸,像是被人生生掐紧了喉咙,脑海里一片天旋地转。鹤熙抚摸上脖颈,试图缓解突如其来的窒息和呕吐感。

她不在意凉冰的学说是不是在反驳神圣凯莎的正义秩序,她唯一在意的事凉冰挑战凯莎权威的后果。鹤熙仿佛看到凉冰蓄满了力气,拼劲全力的挣脱着困住她的安逸囚牢。而自己只能跟个旁观者一样,什么也做不了。

凉冰的演讲到此结束。

她环顾着台下,心脏跳动的剧烈,额上有少许冷汗。整理文件的手也很难控制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或者两者皆有。

从小到大,她虽然皮断腿,但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最糟糕的一次也只不过炸了梅洛天庭的实验室,都是一些姐姐几句教训就能结束的事。

但这次不一样……

无数个废寝忘食的深夜,凉冰问过自己很多次,值得吗?为了这些学说,为了还不确定的未来去跟梅洛天庭,跟姐姐对抗,甚至会让鹤熙陷入了两难的。

凉冰想到了鹤熙,她有多少年没有回梅洛天庭了,多久没有见到她的脸了?

那么多年呆在超神学院,凉冰无拘无束,自由的如飞鸟,哪怕站在台上不动都有一种迎风般的张扬,与那些成日呆在梅洛天庭,被正义与死板束缚的天使们不同,这也是鹤熙爱她的理由之一。

凉冰离开后,现场立刻如爆炸一般掀起了讨论声,鹤熙无暇顾及匆匆太空校长告了别,朝着凉冰的方向追去。

她很快寻到了凉冰的踪迹,她在台阶上和卡尔正聊着天,鹤熙的眉头瞬间皱的更紧了。她们似乎在谈论什么事,那个一向安静的少年激动的甚至无法控制手的动作。

“凉冰,这场演讲太棒了!到时候再拿出我们的时空基因成果,绝对能震惊所有已知文明,你果然是最伟大的学者。”

凉冰拧开手中的水,一口气饮了一半,沉默的听着卡尔对她的夸赞,带着帐然若失的愁容。焦虑感后知后觉的握紧她的心脏,让她连鹤熙的到来都没发现。

“凉冰。”鹤熙喊了她的名字。

凉冰顿时抬起了头望向了鹤熙的方向,刚刚空虚的眼神刹那间被喜悦填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爱一个人时,满心爱意根本藏不住。凉冰此刻就如抓住了一个救命的稻草,几乎不带犹豫的扑到鹤熙的怀里。

鹤熙将她的女孩抱的紧紧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凉冰融入她的骨血,从此再也不分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