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毛子,二回你都跟我们一家啦哟!”外婆趴在院子边的石围墙上,探出头去,开心的对着被拴在柴房门口的长毛狗子喊着。

这狗一身棕黑的毛发,不脏,姐姐才把给它洗过澡,但现在我看着还是不太干净,浑浊的眼睛和松弛的脸上皮肉都表明它是只老狗了。然而就在两天前,它还险些被送进了油锅,甚至当时连锅都架好,生上火了。

深毛子是姐姐外公(熊外公)散养的看家狗,上半年熊外公于睡梦中离世,家里大大小小的丧葬事宜前前后后处理得差不多,可熊外公那么多子女,竟然没一个关注到这条老狗,任它在村子里流浪了数月,深毛子没有了主人,也没有了家,不知道它这样一条多走几步就得歇一歇的狗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最后,当众人终于想起它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如何处理,养着吧,它也没法儿看家护院,浑身这样脏乱,更不会有人动过接过它的念头,而按照农村里食狗肉的习惯,所以,最终迎接它的是一口架在火上的大锅。

算它老来却命大,几个叔伯婶婶烧水准备剥皮的手脚意外的不像平时干活儿那样利索,硬生生等来了碰巧再来祭奠外公的大姐姐,大姐姐见状没多说什么就要把深毛子带走,几个长辈听到这,没一点反对,反而像松了一口气一般,连忙撤了灶台。

“秀敏啊,你要抱斗早点儿来抱嘛!省得我们搞勒着。“看似抱怨的话,老婶婶的语气却透着股暗喜劲儿。

姐姐抱着深毛子就慢慢回家里去了,深毛子或许是年纪太大了,也或者是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有着熟悉的气味儿,跟已逝主人有着深厚的关系,所以也没有太多反抗,最后尾巴轻微的摇了几下,便任由姐姐抱走。

狗子流浪物许久,很瘦,但毕竟也是老狗了,骨架子也还有,多半一会儿还是有些吃力。路上,姐姐就抱着它一步一度地穿过小坡,梯田田坎,大石坝子……狗子身上的味道实在难闻,路过平时农妇们洗衣服的鱼塘时,就连忙借了洗衣大娘的洗衣粉,到池塘另一边给狗子洗澡,洗完澡,狗子似乎精神了些,甩了甩身上的水也能自己跟着姐姐走最后几步路到了新家里。

姐姐只是回来几天,把深毛子带回来也是给外婆养,外婆一看深毛子就笑眯了眼睛,说:“这不是熊亲家那条狗迈,终于找到啦嗦!”

然而,听了姐姐说的锅下救狗这一茬后,外婆就没再说什么了,转身就去拿了拴狗绳,打了狗食带着深毛子就去了柴房门口。深毛子大口大口地吞吃着,外婆又赶紧大来一碗水,想到深毛子此前流浪的日子,不禁自言自语到,“勒一回儿你不晓得好造孽哟……”

后来就是,我在毕业前很不容易挤出时间回外婆家看望一趟,正好是深毛子到家里的那天,看到没见过的狗子顺口就问了起来,外婆简单讲了讲后,就趴在围墙上,探出了半身,极高兴地喊到,“深毛子,二回你都跟我们一家啦哟!“

深毛子在睡觉,没有睁眼,但晃了晃耳朵,它肯定是听到了。​​​​